「我们还没有成婚,若是留了孩子,对你的名声不好。」

  「一月,也无碍。」

  我抬起头只是深深的看着他,突然的恐惧涌上心头,仿佛只有孩子能安稳我的慌张。

  「留个孩子,我也多个念想。」

  程铭没有动,我看他一下又一下的咽口水。

  我吹灭烛火的亮光,坐在床边,静静的吻了上去。

  夜里是黑的寂静,程铭心跳的厉害。

  我不怕他获得功与名,把我留在乾城,也不怕他中了首举,让我从妻变为妾。

  「玉微,你真的想要个孩子?」

  「哪怕……哪怕我们还未成婚?」

  「你忘了,我们在官府领过契书的,你本来就是我的夫君。」

  程铭抱住我的手臂,都还有着轻微的抖。

  再醒来时,天还没有亮。

  程铭安静的睡在我的身边,待天一亮,身边就会变得空无一人了。

  我的手指拂过他的面庞,指尖感受着他的呼吸,他的温度。

  程郎,我的郎君。

  你可要快快回来,我在家里永远等着你。

  「玉微,你醒的这么早吗。」

  程铭醒来握住我的手,刚从被褥里伸出来的手带着热热的温度,暖的我心热。

  「手怎么凉的,快放进被里。」

  「我的心里,不知道为何好乱。」

  我把程铭的手放在我的胸口,不安的说着。

  他将我抱在怀里。

  「等我考完就赶回来,不让你担心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天一亮,程铭就带着行囊上路,今日开始我就是一个人在家里。

  程铭每每到了停留的官驿,都会写一封家书送来,抱个平安。

  到了这月来葵水的日子,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,过了几日我的葵水也还是没来。

  但是也没有呕吐之类的情况。

  可我总觉得,肚子里是有了我和程郎的孩子。

  我去到街上,进了一家医馆,大夫仔细的把脉了一段时间。

  确实是怀了孩子,只是身子虚弱,要好好养胎。

  开了几副药材给我,让我注意身子。

  我没有急着把消息告诉程铭。

  我要等着他回来的那天,穿着最漂亮的嫁衣带着孩子去见他。

  嫁衣的料子,是最好的游云绣锦,乾城有名的绣娘,饰铺新打造的嫁饰。

  程铭见到我一定是会惊讶的。

  我想着他见到我的模样,应该是会很开心吧。

  我收到程铭最后的一封家信是到了学院。

  就没有了书信的消息了,他应该是在备考,不便写家信给我了。

  我每日都瞧着他写来的书信,算着他考试的时间。

  我的程郎,不久就要考完试来见我了。

  我在街上定做的嫁衣也做好了。

  我还记得官道的马车只需要四五日的路程。

  最后一日,我换上精心准备的嫁衣,坐在家中等他归来。

  天色渐渐晚了,木门被人推开。

  那张日夜思念的面貌,我终于要见到了,而不是在梦里无力的看着。

  只是,门开了,那张脸,也与我梦中的人对不上。

  7.

  「横亦辞?」

  我看着进来的人,逐渐与我的程郎对不上。

  对上的是那张,曾经花大价钱要娶我当侧夫人的横家少公子。

  「我的玉美人,你可真是让人好找啊。」

  横亦辞一脸的戏谑,他嘴角的笑让我的惶恐挤满胸腔。

  我突然的想起,走之前,妈妈与我说的话,横家的少公子是不会罢休的。

  这如今是找到我了。

  我现在是嫁了人妻的人,他的家再大也不能枉顾朝法。

  我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,只能微弱的给自己打气。

  「这里没有玉美人,只有程夫人。」

  「哈哈哈~玉美人,你们还没有成婚呢?我知道你们只是领了契书。」

  「算算日子,你的郎君也该回来了,你可知他为什么没有回来?」

  「路程慢!」

  横亦辞直愣愣的看着我,像是看见了天大的玩笑。

  「他进宫了,不会来找你了玉美人。」

  「他的功名在我这里,我也在宫里给他找了个好差事。」

  「横公子还真是好人,拿走他人的功名,还给个好差事。」

  他一步步朝我走进,最后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,漫不经心又戏谑的表情,盯着我。

  「玉美人,你这么能说可不好哦。」

  横亦辞拿过我桌上的茶杯,喝了一口。

  「你平时就喝这种?」他放下茶杯看了眼周围的环境,「这小院普通人是挺可以的了,但你一个在阅人楼长大的玉美人受得了?」

  「我其实可以直接入宫的,参加考举本来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,让我的玉美人不选我,呵~不过是个读书的傻子。」

  「我横家世代从商,我姐姐是最得宠的贵妃,我父亲是京城店铺最多的商人,家中更是有不少人为官,可你偏偏选择一个读书生,到底是为什么呢玉美人?」

  「你横家好,那又怎么样呢?」

  横亦辞表情很淡漠,看着还是在思考,我为什么选择程铭。

  「我知道你怀孕了,不过我不介意。」横亦辞拉进与我的距离,「重新再嫁给我吧?那个男人进了宫不会找你的。」

  这种人渣,连我怀孕都不放过。

  「休想!」我下意识的捂住肚子,「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?是那家医馆?」

  「不错,你猜的对了,那家医馆是我家的。」横亦辞离得我又近些,「不过,你也是让我找你找了很久啊。」

  「玉微,我的侧夫人只能是你。」

  「我的夫君只能是程铭。」

  看着他乌黑的瞳,心里再是恐惧,也只得死死压住。

  横亦辞的手放在我的后脑勺,宠溺的抚摸着我,语气也变得夹调。

  「玉微,我姐姐是当朝最受宠的贵妃,我随便写个书信,他就会生不如死。」

  他说着,在怀里拿出一封家书,我看得出上面的印章还完整的,不曾被拆过。

  「这是程铭的书信,我特意带给你的,我还没有看过呢,你快看看,我还没见过这大才子的家书是什么样子。」

  玉微,我应考举优德,特赐入宫,不能及时赶会,勿念。

  「你这郎君真会骗人呢,这次考举唯一的优德是我呢,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写到我,进宫的机会还是我找的呢,可惜~可惜。」

  「你这优德奖,也好意思说,还不是你抢来的吗?」

  「玉微,你这就不会说了,考官受过横家的恩惠,恩人之间,怎么能是抢?」横亦辞一副看着很严肃很认真的的模样。

  「这是我拿回我们家的恩惠。」

  横亦辞抽走我手中的书信,叠起来,直摇头。

  「你让他去宫里做什么?」

  我想过各种,除了公公,我觉得他应该不会那么过分,在宫里这种地方,哪怕是贵妃也没有将考举的考生变成太监。

  「内侍。」

  「那不是太监吗!」我激动的站起来。

  横亦辞见我这般样子,安抚我坐下。

  「他还没割呢,有我贵妃姐姐在你怕什么,他是个完整的内侍还是个不完整的,要看玉微你。」

  「让我做你的侧夫人是吗?」

  横亦辞的手抚摸过我的脸,「玉微你好聪明。」

  「我嫁给你,做你的侧夫人,你不动他?」

  「当然!但是……也不是全留……」

  他的手,停留在我的肚子上,我慌急,赶紧抓住他的手。

  「孩子得留。」

  这是程铭现在唯一的孩子,我想我必须得保护他啊。

  我不能让孩子也受到危险。

  「我可以当他的爹,但他的亲爹可不能留。」

  「我……求求你。」

  我感觉到我的眼里的泪,止不住的留。

 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,老天要这么对我,我的好每每都只是奢求的一点点而已。

 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一直幸福下去呢?

  「玉微,别哭,我依你就是了。」他拿出手帕擦拭我脸上的泪水,缓缓拉住我的手,「门外的轿子我备好了,你与我回横府?」

  他这个模样,让我想起了程郎。

  看着熟悉的模糊的重影,我只得点头。

  到了横府,就有一侍女端着热乎的汤药走来,横亦辞解释是一路颠簸,给我的安胎药。

  他见我不信,叫我闻与平日喝的味道是否不相同。

  我仔细的闻去,确实闻不出差别,只得喝下去。

  就算是孩子没了,只要程铭还在就好。

  8.

  横亦辞只是将我困在横府里,没有着急成婚,而是先让我安稳下来。

  我日日喝着侍女端来的安胎药,两月有余确实没有滑铲。

  每晚也睡的安稳,尤其是近几日越发的沉稳,就是一点害口也没有。

  肚子也平静的安稳,若不是有隆起的迹象,我怕是又要惊慌。

  横亦辞见我的肚子隆起,一早就出了门。

  在傍晚时带回来几名医者,其中一位就是我先前在医院诊脉的大夫。

  「你带大夫回来做什么?」

  「拿走不该存在的。」

  「你什么意思?」我见他手放在我的肚子上,我赶紧的拍开他的手质问。

  「我如今怀孕几月有余,你要强行拿掉吗!」

  横亦辞见我认真的样子,突然就笑起来,乌黑的眸子盯的我心底慌张。

  「你肚子里的孩子,早死了。」

  「会隆起,是因为死透了,现在拿刚刚好。」

  「怎么可能?会这样?」

  我吓得瘫坐在椅子上,只是简单的中药,怎么会胎死腹中。

  「这个药算上你刚刚怀上的时间,你共喝了三月有余,就是龙在你的肚子,也活不下去。」

  「这副药,我可是找人精心给你调制的。」

  「你不是说,要留孩子的吗?」

  「你也说过要留程铭的。」

  他将瘫坐在椅子上的我抱起,放在柔软的床上。

  轻轻拍打我的脸,叫我乖点,会在门外守着我。

  我被喂下一碗汤药,那碗药苦的很,可我却没有一点力气反驳,最后昏昏沉沉的睡去。

  可我能感觉到,他们在我的身体里,拿走了一样东西。

  那是原本属于我和程铭的孩子。

  我醒来时,横亦辞满脸心疼的看着我。

  「玉微,你受苦了,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。」

  我撇开头,不想看见他这张虚伪的面孔。

  他见我不想理他,也不气恼。

  「玉微,你别着急气我,贵妃姐姐知道你刚没有孩子,送来了补品给你补补。」

  「我不需要。」

  「我的侧夫人需要呢,还是要养好身体的,一会儿全公公就来了。」

  「与我有什么关系。」

  我彻过身去,这份安慰,还不如让我死去。

  横亦辞安抚着我的后背,见我还是没有动静,干脆自己帮我穿衣服。

  我也如同一副人偶,供他摆动。

  他给我穿好衣服,抱着我到前堂,让我坐在椅子上。

  侍女领着宫里人进来。

  横亦辞热情的介绍着我这个侧夫人。

  只是那个全公公安静的很,低着头。

  他念着手里的宣纸,贵妃赠送的补品念完,横亦辞代我谢礼。

  正要带着人离开,却被留了下来。

  「全公公,别急着走,你怎么一直低着头啊?快抬起头让我的侧夫人看看。」

  「我生的丑陋,就不扰侧夫人贵眼了。」

  「全公公要给面子,不然你就是不给贵妃她这个弟弟面子了。」

  我看着那个全公公抬起头,横亦辞欺负人的花样,我也不怎么想看到。

  只是平静死水般的看着前面发呆。

  直到那人的面貌展露在我的面前,他没有讲一句话。

  只是默默的抬起头又低下去,我眼里的死水遇见了最猛烈的浪潮。

  这是我朝思暮想的夫君啊。

  也是我逝去孩子的父亲,程铭。

  我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。

  我看着那张脸,心里的激动与痛楚同时绽放,崩溃闯进我的脑海。

  我与疯子只差一张薄纸。

  横亦辞像是早有预感我的情绪,他抓着我的手。

  「你可别乱了,侧夫人。」

  等他们一行人走了,我再也绷不住眼里的泪。

  「为什么……为什么?」我张着嘴,千言万语堵在口。「我重新嫁给你,当了你的侧夫人,你也拿掉了我的孩子,为什么?为什么?他还变成了太监?」

  「我已经嫁给你了!我现在是你的侧夫人,你不是说不碰他吗?」

  「你还真的是傻啊,我的侧夫人,你要不要猜猜他怎么同意净身的?」

  横亦辞拍着手狂笑。

  「你什么意思?」

  「你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东西吗?要是没有你的那跟玉簪子,程铭或许还是个男人呢。」

  我下意识的摸着发髻,确实没有。

  他是什么时候拿的?我的程郎是看见我的玉簪,才变成这样的吗?一切都是我?

 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,绝望让我日益消瘦,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。

  9.

  我每每醒来,都是夜里。

  我试着逃出去,横亦辞叫人打断了我双腿,还特意用上好的竹子给我做了轮椅。

  我每日在轮椅上。

  念头时常回到我与程铭的那几天,每日的忧思,让我的容貌不复往日的艳丽。

  横亦辞也懒得哄我,我也知道,自己不过是他漂亮的玩物。

  他当初娶回我,也只是气我当时抛下他,跟一个书生走了。

  我的脸色越来越蜡黄,眼睛里满是沧桑的愁容。

  再后来也不用我逃跑了,他将我赶出了横府,叫人送我回我和程铭的小院。

  我与程郎的家。

  我进到院里,前堂的桌上有两封信。

  上面是程郎的印章,下面一封是别处的印章。

  第一封信是程铭的。

  玉微,我如今已是废人,你可选择别处好人家。

  我被留于宫中净身,侍奉贵妃娘娘,他们与我保证。

  我出谋使贵妃得圣宠,他们便不会与你为难。

  不必为我担忧,保重。

  第二封信。

  全公公于今日,冒犯旭贵妃,特此毒酒。

  尸体已运回乾城。

  我看完两封信,才发现原本是种花的院子,如今立了一块墓碑,只有全公公三个字。

  我的夫君死了,连他原本的名字,也没有了。

  可我又动不了腿,我甚是不能为他改回,原本属于他的名字。

  我日日夜夜守在他的墓前,不曾吃饭,不曾喝水,困了就在轮椅上睡。

  盯着程铭的墓碑发呆。

  今日是个艳阳天。

  我躺在葱郁的绿草上,沉沉睡去,不在醒来。

  一丝光亮映射在我面前,向我伸出了手,是程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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